本报记者 姜赫

当飞机在湖南张家界荷花国际机场逐渐下降，记者的耳朵感到鼓膜发胀、发闷，耳道里像多了一层屏障，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这种不适持续几分钟，待飞机的滑轮触及地面，轰鸣声又如潮水般涌来，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便顷刻间消退。

但在另一些人的感官世界里，这层屏障长久地存在着。张家界荷花国际机场工作人员康俊患有听力残疾，外界的声音被这层屏障抵掉大半——还算幸运，她可以借助助听器接收到一部分声音。尽管不流畅，她依然努力表达。

(资料图片)

儿时的一次用药错误导致她听力受损。与不少听障人士不同的是，她没有去特殊教育学校。从小学到大学，为了更清晰地听见老师讲什么，她总是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大四那年，她得到一个为美术老师当助教的机会，她努力表现，希望与健全的竞争者一搏留任的名额。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那层屏障似乎仍难以逾越。在竞争激烈的就业市场，很多用人单位对残疾人求职者“敬而远之”，她得到的一直是对方委婉的拒绝。一度被康俊消解得差不多的听障苦闷，再次浮现。

打破屏障

“面向残疾人的招聘会即将于8月举行。”去年，她收到来自税务部门的提示短信。一个发现让她感到放心：这场招聘会是政府部门——国家税务总局张家界市税务局承办的；就业机会相当大——有29家企业提供近300个残疾人用工岗位。

在残疾求职者“放心”的背后，是张家界市税务局大量的创新。

张家界市政府搭台，税务牵头，与残联、人社、医保等6个涉残职能部门机关党支部组成党建联合体。从任务认领到清单销号，横向到边、纵向到底，将扶残助残主责主业分门别类打包，逐一贯穿到“三会一课”等联合体党建活动全过程。事前，“一张图”作战。围绕任务职责，建台账、列清单、划责任，对标对表推进落实，确保事事有落实，件件有回音。事中，“一张网”宣传。通过新湖南、张家界日报等媒体，发布各类“用工招募令”，精心编制“税务版”《残疾人创业就业服务指南》，适时推送到专属网站。事后，“一张表”总结。每项工作告一段落，党建联合体按照“析责到人、问责到支部、追责到单位”工作要求，讲评得失，奖优罚劣。3年来，累计召开讲评推进会15次，执纪问责“不给力”“掉链子”“躺平”单位3次，建议“否决”创先争优2人次。张家界市税务局还建立了定期回访保岗稳就业机制，保证残疾人就业稳岗率达100%，企业满意率达98%。

助残事业的成效悄然发生在日常的每个瞬间，积少成多最终形成质变。樊爱军是张家界荷花国际机场副总经理，他说，一直以来对安置残疾员工的相关政策缺乏了解，也缺少这方面意识，税务部门的宣讲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是一种提醒。“在招聘会上，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残疾人求职者。他们大多行动不便，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强烈的就业意愿，让人非常受触动。”樊爱军说。

康俊如愿以偿和张家界荷花国际机场达成了双向选择。目前，她在监控室工作。透过屏幕，她敏锐的目光，监测着机场周边每一个动态情况。

“一段时间以来，我都不敢、不愿去想‘工作’这件事了，仿佛那是在提醒自己的残缺。”康俊说，现在，她在工作岗位上施展能力、创造价值，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

声音会被那层屏障阻隔，但快乐不会。工作带给康俊经济上的可支配度，也让她触碰到更多美好的事物。她喜欢用画笔记录美好，还把画画在包装纸上，用它包裹书籍，作为礼物，送给需要的小朋友。她画过很多张家界的山水。她说，目前正计划去看看黄山，或者更远的地方。

在那个8月的招聘会，和康俊一样，60余名残疾高校毕业生越过屏障，步入职场，开启了生命中新的旅程。

建立连接

从张家界市区驱车前往桑植县，需要约1小时的车程。窗外的景物从高楼逐渐变为连绵的青山，张桑高速这条劈开大山的高速公路，是目前张家界市通往桑植的唯一快速通道。

见到蔡群兰时，她正拄着双拐从办公室迎出来。脊髓灰质炎造成她的腿部神经与中枢神经断开连接，她从此抱有无法行走的缺憾。

彼时国企改制，下岗的蔡群兰带着孩子，迫切需要找一份工作养家糊口。她一度非常介意“残疾人”的标签，憋着气要证明自己也能凭本事挣钱。在当地残联的帮助下，她来到了张家界康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从打字员到办公室主任，到现在成为公司股东、行政副总经理。

康华是中国粽叶产业的龙头企业，蔡群兰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更能体会到开发粽叶资源对带动当地低收入群体的意义所在。因此，当税务部门询问企业安置残疾员工的意向时，她打心眼儿里支持。

群山环抱之中的桑植，远离城市中心，人到了这里，像是到了循环缓慢的神经末梢。“残疾人就业一个也不能少”，依托税收大数据，张家界市税务局重点分析残疾人就业保障金缴纳情况，随时关注企业招聘信息，收集有接受残疾人意向的安置企业；组建5支业务团队，通过电话、微信等方式，及时有效对接用工单位。

自公司成立之初，安置残疾员工仅5人，占比不到3%，到现在企业残疾人用工数量为68人，占比近12%，再到今年6月第二届残疾人就业专场招聘会上，提供30余个岗位——康华安置残疾人就业的脚步越来越坚实。

要让企业有动力安置残疾人，当地税务部门给企业算好了“经济账”：以企业入库的残保金基数，详细计算安置残疾人就业可优惠的残保金金额及残疾人工资总额在企业所得税上的加计扣除，引导企业自愿吸纳残疾人就业上岗。7年间，康华享受到残保金减免约63万元，疫情期间享受研发费用加计扣除约525万元。

蔡群兰记得她的第一次远行——参观2010年上海世博会。在这场中国举办的世界盛会中，她感受到了对残疾人包容的氛围，看到了高科技的智慧助残……她在旅行随笔中写道：“东方之冠那一抹红色让中国人热血沸腾，‘生命阳光馆’让人对美好生活充满憧憬。”

根据张家界市残疾人联合会数据统计，近3年来张家界全市残疾人就业年审人数逐年增加，2023年共有236家用工单位478人通过年审。当地税务部门3年间累计征缴残疾人就业保障金1.24亿元。在有力的支持和保障之下，蔡群兰和残疾员工们看到更远处的风景，同样的世界，他们同样在见证、在参与。